〈1〉《臺灣風物 The Taiwan Folkways》民國四十年12月1日出版〈創刊號〉第一卷 第一期、《臺灣》武內貞義 著作 昭和八年第六版 第一編 第一章 第五節 氣象,其中關於「地震」的敘述及剪報、《熱蘭遮城日誌》江樹生譯註 1999, 2002, 2004, 2010。

漫談台灣荷蘭統治時期

地震略史


2月6日花蓮大地震過後,隸屬花蓮縣範圍的豐濱鄉,雖因遠居南端而安然無恙,眼看市區各處驚心動目的斷垣殘壁、耳聽諸位災戶的惶恐失措,加上手機裡多日來 [緊急警報] 猶如「奪命追魂CALL」的感同身受,身為台灣人,「地震」似乎是最熟悉,但卻又最容易被忽略的存在…

〈2〉〈二十世紀以前臺灣地震記錄彙考〉方豪 著 現代學苑第一卷第一二三期抽印本 1964、《大地震 地震真相與防災》阿布勝征 著 中譯本 附錄〈台灣各縣市活斷層詳圖〉。

天象地貌、運行不悖,島嶼的傷痕、逝者的呢喃,再一次讓人念念反思、戒慎警惕!

〈3〉《臺灣風物 The Taiwan Folkways》民國四十年12月1日出版的〈創刊號〉第一卷第一期,吳寗先生編譯 中村孝志教授著作之〈蘭籍に現われた台湾の地震(荷據時代臺灣的地震)〉(原載於《科学の台湾》(註1)1937年4月 第5卷第2號),卷頭語即以當年10月22日花蓮7.1級裂震、11月25日台東新化7.3級裂震(註2)為引文,雖時過境遷超過半個多世紀,卻同是米崙斷層錯動釀災生禍。

《臺灣風物 The Taiwan Folkways》民國四十年12月1日出版的〈創刊號〉第一卷第一期,吳寗先生編譯 中村孝志教授著作之〈蘭籍に現われた台湾の地震(荷據時代臺灣的地震)〉(原載於《科学の台湾》(註1)1937年4月 第5卷第2號),卷頭語即以當年10月22日花蓮7.1級裂震、11月25日台東新化7.3級裂震(註2)為引文,雖時過境遷超過半個多世紀,卻同是米崙斷層錯動釀災生禍。所幸現今 災難應對教育宣導、災防告警訊息服務(CBS)、黃金救援時間掌握、生命探測器及搜救犬搭配人員輪班出勤等機制,能與時俱進、日新月異,2018與1951當年相較之下,死亡人數從68人降低至17人,受傷人數從856人縮減至272人。

從 中村孝志教授的本文來看,台灣自有科學儀器量化監測以來,1935(日本統治台灣40週年)4月21日新竹、台中州 關刀山附近(深度5公里)7.1級淺層烈震(註3)造成的3,276人死亡、12,053人受傷、17,907棟房屋全倒、36,781棟房屋半倒 最為驚天動地、慘絕人寰,並引起了日本及全世界的廣泛關注與人道救濟。如此大規模的天災驟變後,兩位作、譯者可能萬萬沒能料到,時隔多年、物換星移,1999年9月21號凌晨南投縣集集鎮附近(深度8公里)7.3級淺層烈震(註4),竟造成2,415人死亡(29人失蹤)、11,305人受傷、51,711棟房屋全倒、53,768棟房屋半倒。天象地貌、運行不悖,島嶼的傷痕、逝者的呢喃,再一次讓人念念反思、戒慎警惕!

「台灣地震最早的相關記事」應是荷蘭牧師 法倫泰因François Valentijn《新舊東印度誌Oud en Nieuw Oost-Indiën》:1624年荷蘭人登陸安平、建造熱蘭遮城等堡壘時,最憂懼的「臺江附近地盤的隆起和大量泥沙的堆積,在臺灣有名的暴風,以及在這時不間斷的地震」

〈4〉方豪先生1964年新撰之〈二十世紀以前臺灣地震記錄彙考〉重新匯整各方典籍時,肯定 中村孝志教授「1624年台灣地震最早的相關記事」的論點。

吳寗先生以此篇譯文的考證結果,回應並更正同年11月2日歷史學家方豪先生發表於《台灣公論報Taiwan Justice Weekly News》「台灣風土」專欄〈臺北及臺灣全省地震小史〉將永曆14年(西元1660年)列為台灣最早地震紀錄的觀點。中村孝志教授亦論及日本地震學之父 大森房吉、地質學者 小川琢治、臺灣總督府氣象臺技師 西村傳三 等前輩之於台灣荷蘭統治時期Nederlands-Formosa(西元1624~1662年)的看漏與鮮少提及,他認為「台灣地震最早的相關記事」應是 荷蘭牧師法倫泰因François Valentijn《新舊東印度誌Oud en Nieuw Oost-Indiën》1624年(明朝天啟四年)荷蘭人登陸安平、建造熱蘭遮城等堡壘時,最憂懼的「臺江附近地盤的隆起和大量泥沙的堆積,在臺灣有名的暴風,以及在這時不間斷的地震」。此論點十三年後方豪先生新撰之〈二十世紀以前臺灣地震記錄彙考〉(註5)重新匯整各方典籍時,便予以肯定並收編其中。

從1644、1654、至1655,我們可以發現,《巴達維亞城日記》雖以《熱蘭遮城日誌》為參考基礎,卻在文字載錄中存在經常性的歧異,卻也因為如此,可相互參考指正,彌補缺失

1624之後二十年才有同為中村孝志教授提出《巴達維亞城日記Dagh-register gehouden int Casteel Batavia》(註6)1644年7月30日「…因為那不斷的豪雨和地震,(熱蘭遮)城壁已處處龜裂,傾斜,崩擁了…」的記載,比對江樹生教授《熱蘭遮城日誌De Dagregisters van het Kasteel Zeelandia》中文版(註7)第二冊1644年7月30日「…因上述高漲的水,我們的石頭造的碼頭受到嚴重損壞…願神不要再度使這種狂風大浪發作。那市鎮裡也遭受嚴重損壞…很多海邊的土地被沖走流失,使幾間房屋倒塌了…」,沒有提及「地震」二字,而是在近3個月前的4月6日有「早晨天亮以前,有地震,閃電又打雷…」的敘述。《巴達維亞城日記》是根據熱蘭遮城報告所完成的公事日記,因而筆者在此斗膽提出更正:「1644年與地震相關之記事,應有4月6日與7月30日兩天,其中7月30日更釀災成禍,可見當時城壘建築維持的艱辛與風險」。

〈5〉江樹生教授《熱蘭遮城日誌De Dagregisters van het Kasteel Zeelandia》中文版(註7)第二冊1644年7月30日「…因上述高漲的水,我們的石頭造的碼頭受到嚴重損壞…願神不要再度使這種狂風大浪發作。那市鎮裡也遭受嚴重損壞…很多海邊的土地被沖走流失,使幾間房屋倒塌了…」,沒有提及「地震」二字,而是在近3個月前的4月6日有「早晨天亮以前,有地震,閃電又打雷…」的敘述。
〈6〉筆者在此斗膽提出更正:「1644年與地震相關之記事,應有4月6日與7月30日兩天,其中7月30日更釀災成禍,可見當時城壘建築維持的艱辛與風險」。

其後又經過了十年1654年12月14日歐弗特.達波Olfert Dapper 《中國及其海岸荷蘭東印度公司紀念事蹟Gedenkwaerdig Bedryf der Nederlandsche》簡略記載了台灣安平連續七星期大地震,對照《熱蘭遮城日誌》中文版 第三冊,1654年自3月25日天亮以前不久「又感到有地震」、5月22日15:30「又感到數次地震」、6月16日10:00「又感到數次地震」、9月13日04:30「…在大員又感到非常大而且激烈地震,夾雜著很大的轟隆聲」、9月20日10:00「…又感到兩次接連而來的相當強烈的」,23:00「又有一次地震」、10月8日「早晨…在大員又感到兩次輕微的地震」、11月18日「昨夜…在此地大員又感覺兩次地震」共7次記錄,約略集中在3~6月及9~11月,當中又以9月13和20日最為劇烈。雖然兩史料關於時間上的載錄有所出入,1654年台灣安平地區包括熱蘭遮城接連有(大)地震應是無可否認的。

〈7〉1655年《臺灣島攻略史I.V.K.B. Verhaal van de verovering van ‘t Eylant Formosa》敘述了台灣在年末多地震且持續三星期;比對《熱蘭遮城日誌》中文版 第三冊,1655年自3月15日20:00「強烈而且持續很久的地震」、3月30日07:00「非常強烈的地震」、4月9日22:00「兩次強烈地震」、5月26日19:30「非常強烈的地震,並緩慢持續很久」、6月8日清晨「略有地震」、6月26日「…此地大員…兩次地震…但不很強烈」、6月8日清晨「略有地震」、7月6日「(魍港)(今嘉義布袋鎮好美里一帶)那個稜堡的南角因地震而從上到下嚴重龜裂…」、8月13日「清晨…此地大員…一次地震…不很強烈」、10月30日10:00「…此地大員…一次地震…不很強烈」共10次記錄,其中7月6日的災況與中村孝志教授「熱蘭遮城壁龜裂,住民因恐被壓死,防奔出戶外…在堡壘上已破損的砲,因震動而翻落,地上美麗的塔則埋入地中」的災害陳述雷同。

隔年1655年《臺灣島攻略史I.V.K.B. Verhaal van de verovering van ‘t Eylant Formosa》敘述了台灣在年末多地震且持續三星期;比對《熱蘭遮城日誌》中文版 第三冊,1655年自3月15 20:00「強烈而且持續很久的地震」、3月30日07:00「非常強烈的地震」、4月9日22:00「兩次強烈地震」、5月26日19:30「非常強烈的地震,並緩慢持續很久」、6月8日清晨「略有地震」、6月26日「…此地大員…兩次地震…但不很強烈」、6月8日清晨「略有地震」、7月6日「(魍港)(今嘉義布袋鎮好美里一帶)那個稜堡的南角因地震而從上到下嚴重龜裂…」、8月13日「清晨…此地大員…一次地震…不很強烈」、10月30日10:00「…此地大員…一次地震…不很強烈」共10次記錄,其中7月6日的災況與中村孝志教授「熱蘭遮城壁龜裂,住民因恐被壓死,防奔出戶外…在堡壘上已破損的砲,因震動而翻落,地上美麗的塔則埋入地中」的災害陳述雷同。

從1644、1654、至1655,我們可以發現,《巴達維亞城日記》雖以《熱蘭遮城日誌》為參考基礎,卻在文字載錄中存在經常性的歧異,卻也因為如此,可相互參考指正,彌補缺失。

台灣荷蘭統治時期最後一任長官揆一C.E.S.著作《被遺誤的臺灣’t Verwaerloosde Formosa》所描述的1659年「神秘惡兆預示臺島之瀕臨崩潰 — 上年曾經發生過迥異尋常之恐怖地震,延續達十四日,似在預示上天的暴怒,以威嚇責罰他的子民」

〈8〉《臺灣風物 The Taiwan Folkways》民國四十年12月1日出版的〈創刊號〉第一卷第一期,吳寗先生編譯 中村孝志教授著作之〈蘭籍に現われた台湾の地震(荷據時代臺灣的地震)〉(原載於《科学の台湾》(註1)1937年4月 第5卷第2號),《巴達維亞城日記》1661年3月23日記載「2月15日早晨,臺灣有強烈地震。許多堅固的建築物均受損害,中國人的房屋倒壞二十六七棟,壓死相當數目的婦孺,此次地震連續六日,是人體能感覺者。在該地直到現在,未見如此大的地震」。荷蘭東印度公司雇兵 赫爾帕特Albrecht Herport《臺灣地誌Reise nach Java, Formosa, Vorder-Indien und Ceylon, 1659-1668》則形容「一月某日,早晨地震開始,約三十分鐘,因此居民都認為地殼要裂開了。由於這次地震,首都的安平地方,二十三棟房屋倒壞,熱蘭遮城多處龜裂。這次震動之後,緩慢的搖動,仍持續著…如此連續震動約三小時,誰也站不住…這種震動…為人體所感覺的,連續了六星期之久。事後知道許多地方,特別是山地多有龜裂。聽說如此可怖的地震,這裡的居民還不曾經驗過」。中村孝志教授列舉上述二文獻以佐證「台灣荷蘭統治時期最劇烈的地震是1661年」。

方豪先生的後續考證,最為精彩的便是彌補了中村孝志教授遺漏,由台灣荷蘭統治時期最後一任長官揆一C.E.S.著作《被遺誤的臺灣’t Verwaerloosde Formosa》所描述的1659年「神秘惡兆預示臺島之瀕臨崩潰 — 上年曾經發生過迥異尋常之恐怖地震,延續達十四日,似在預示上天的暴怒,以威嚇責罰他的子民」。此記錄雖然籠統,但由當事者揆一執筆表述,仍是栩栩如生、猶如身歷其境。原舊作所採信之「永曆14年(西元1660年)台灣最早記錄」,於此更詳列了勘誤及出處:小川琢治博士《臺灣諸島誌》引用《見識錄》「康熙庚子十月甲午朔,臺北(疑為『臺地』之誤)大震,壞官民居室,壓死多人,抵次年夏末止,率數日一震,或日震數次。此前庚子,臺地亦大震百餘日」。只可惜此《見識錄》小川琢治博士無詳細資料釐清 作者與發行日期等資料,實為一大缺憾!

〈9〉方豪先生的後續考證,最為精彩的便是彌補了中村孝志教授遺漏。

1654與1655的地震雖此起彼落且嚴重成災,卻遠不及《巴達維亞城日記》1661年3月23日記載「2月15日早晨,臺灣有強烈地震。許多堅固的建築物均受損害,中國人的房屋倒壞二十六七棟,壓死相當數目的婦孺,此次地震連續六日,是人體能感覺者。在該地直到現在,未見如此大的地震」。荷蘭東印度公司雇兵 赫爾帕特Albrecht Herport《臺灣地誌Reise nach Java, Formosa, Vorder-Indien und Ceylon, 1659-1668》則形容「一月某日,早晨地震開始,約三十分鐘,因此居民都認為地殼要裂開了。由於這次地震,首都的安平地方,二十三棟房屋倒壞,熱蘭遮城多處龜裂。這次震動之後,緩慢的搖動,仍持續著…如此連續震動約三小時,誰也站不住…這種震動…為人體所感覺的,連續了六星期之久。事後知道許多地方,特別是山地多有龜裂。聽說如此可怖的地震,這裡的居民還不曾經驗過」。

中村孝志教授列舉上述二文獻以佐證「台灣荷蘭統治時期最劇烈的地震是1661年」,將其比對《熱蘭遮城日誌》中文版 第四冊,1661年初共有3月3日半夜「感到數次地震,但不很大」、3月8日下午「感到強烈的地震,但持續不久」二則記事(按:1658年3月1日到1661年3月1日只有補充資料,且無與地震相關之內容)並另參照 清巡臺御史黃叔璥《臺海使槎錄.卷四 赤嵌筆談》(註8)「荷蘭為鄭成功所敗,地大震。鄭克塽滅,地亦震。朱一貴於辛丑作亂,庚子十月亦地震。」,其中「荷蘭為鄭成功所敗」即1661年3月底到1662年2月初(中國南明永曆十五年三到十二月)「鄭成功攻臺之役Slag om Fort Zeelandia」(註9),由這四項「跨國」史料交叉考證結果,中村孝志教授此論點是深具可信度與真實性的。

「地震」是土地活力的展現、能量的釋放,人民和土地休戚與共、唇齒相依;台灣島民與地震「同居共存」是勢所必然

總結而言,台灣荷蘭統治時期自第一年1624《新舊東印度誌》即首先有地震的相關記錄,之後1644《熱蘭遮城日誌》及《巴達維亞城日記》、1654《熱蘭遮城日誌》及《中國及其海岸荷蘭東印度公司紀念事蹟》、1655《熱蘭遮城日誌》及《臺灣島攻略史》亦有詳載、1659《被遺誤的臺灣》、1660《臺灣諸島誌》(引用《見識錄》)、甚至最後一至二年間也有最劇烈,記錄最詳盡並遍及荷蘭《臺灣地誌》《熱蘭遮城日誌》《巴達維亞城日記》與中國《臺海使槎錄》等的1661年大地震。

台灣「歷史地震」(註10)的零星線索與蛛絲馬跡,隱藏棲身於古籍的字裡行間、散佈雜置在語言的轉換誤差中;無法詳盡科學,也多有差池,卻是研究地震帶分佈和地震週期、監測地震前兆、建構地震防護措施等,珍貴重要的手札與寶庫,正所謂「鑑古以知今、繼往以開來」! 「地震」是土地活力的展現、能量的釋放,人民和土地休戚與共、唇齒相依;台灣島民與地震「同居共存」是勢所必然。健全的認知教育、平日習慣的養成、監測預報的再進化、老屋建築的健檢與補強、新建築耐震係數與結構的監督執行等「預防之道」,才是面對「地震」的不二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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