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嶼探秘 之
桃紅蝴蝶蘭tamik-no-kaju・雅美萬代蘭
十一月初臉書好友們熱情分享十五餘次,我這「深居簡出、二門不邁」豐濱新住民轉載的《植物獵人 洪信介》貼文(註1),讓平日隱密僻靜的小小社交圈頓時泛起關懷注目「台灣在地奇人」與「本土物種保育」的陣陣迴響! 其中「介神」慷慨捐贈屏東〈辜嚴倬雲植物保種中心〉的見面禮「桃紅蝴蝶蘭」、號稱「生平最驚險採集」的「雅美萬代蘭」蒐自小蘭嶼和蘭嶼,且為當地稀珍瀕危的原生種。興許近年與此最相關的報導即是:2011年夏日,〈農委會林試所〉終破除此二蘭已於山林野地絕跡的傳言,於高崖峭壁間覓得芳蹤,匯集僅存的各(數)十棵「開花成株」復育繁殖,以期未來返回「野放」、重振(小)蘭嶼美名一事(註2)!
小蘭嶼「桃紅蝴蝶蘭」和 蘭嶼「雅美萬代蘭」最早囊括於文字記載是《臺灣博物學會會報 第二十四卷 百三十二號 昭和九年六月》台北帝國大學理農學部植物學者 正宗嚴敬的〈南日本植物雜記(II)〉
小蘭嶼「桃紅蝴蝶蘭」和 蘭嶼「雅美萬代蘭」最早囊括於文字記載是《臺灣博物學會會報 第二十四卷 百三十二號 昭和九年六月Transactions of the Natural History Society of Formosa Vol.XXIV. No.132. JUNE 1934》台北帝國大學理農學部植物學者 正宗嚴敬Genkei Masamune的〈南日本植物雜記(II)Beiträge zur Kenntnis der Flora von Südjapan(II)〉(見本文照片2~3)。
此為同年四月學者 瀨川孝吉Kokichi Segawa(註3)實地調查之成果報告,其中第44項Phalaenopsis riteiwanensis Masam.標註Nom. Jap.(日本名)「ヒメコテフ」(中文即桃紅蝴蝶蘭,亦稱「姬蝴蝶蘭」);Hab.(Habitat,即產地、採集地)「Syokôtôsyô(小紅頭嶼=Riteiwan)」中的「Syokôtôsyô」源自清雍正時期 黃叔璥《臺海使槎錄》「沙馬磯頭之南,行四更至紅頭嶼」日語「紅頭 こうとうしょ」的羅馬拼音「kôtôsyô」;學名「riteiwanensis」中的字根「riteiwan」亦代表「小紅頭嶼(小蘭嶼舊稱)」。
而Bot.(Botany,即植物學)「本種は P, equestrisに似て花は之より 尚小形で、唇瓣は圓狀卵形に先端が尖つて居り。葉も本種より 長い小紅頭嶼の極部に產す。」的敘述可為1969年Phalaenopsis riteiwanensis被美國植物學家H.R.Sweet併入Phalaenopsis equestris所經歷的研究作補充:P. riteiwanensis雖與P. equestris非常類似,但花體較小、唇瓣前端為圓卵形、且葉略長,小蘭嶼為地理分佈的北限。 第42項Vanda amiensis標註Nom. Jap.(日本名)「紅頭ヒスイテン」(中文即雅美萬代蘭);Hab.「Kôtôsyô」(即產地、採集地為蘭嶼)。
雖無其他詳載,但現存於〈國立台灣大學植物標本館〉 的原始附籤名為「Vanda yamiensis」(參見註4),其徵引自人類學家 鳥居龍藏1897年調查報告「雅美Yami族」(即達悟Tao族,參見註5)的關聯性,讓人霎時片晌穿越時空至84年前,一個被稱為「Ponso no Tao(人之島)」的土地上,炙熱而又悶濕的南島叢林、孤芳自賞的世外桃源…
其徵引自人類學家 鳥居龍藏1897年調查報告「雅美Yami族」的關聯性,讓人霎時片晌穿越時空至84年前,一個被稱為「Ponso no Tao(人之島)」的土地上,炙熱而又悶濕的南島叢林、孤芳自賞的世外桃源…
隨此二蘭於1970年代因商業盜採而蹂躏殆盡,近一世紀前與世隔絕、屹立存在的達悟族語「tamik-no-kaju」亦消聲匿跡於歷史洪流中,被外來語(loanword)取而代之!
1935年台北帝國大學名譽教授 小川尚義與大阪外國語學校 淺井惠倫教授合作採集編撰的《原語による臺灣高砂族傳說集》XII.〈ヤミ語 語法概說及び本文〉1. ヤミ方言(jami) 第一篇「イモルツド(imuɭuɖ)社傳承洪水神話」描述達悟族創世紀的故事裡animəgaɭana siɭa u nimigtak ɖu kawalan([竹部]共六十人;達悟族系有分自『岩石』及『竹子』降生之族人)的祖父命名島嶼上各式動植物,並授予孫兒的對話情境,其中「tamik-no-kaju」即為蝴蝶蘭(見本文照片6~7)。按注釋,此文原始採錄日期為昭和三年(1928)八月、口授者為時年50歲 imuɭuɖ社的ʂaman-dʐagaɭit、說明者為當時紅頭嶼駐在所排灣族警察 後藤武雄,並於三年後的九月邀請imuɭuɖ社其他居民參與校訂,尤以Batan語(即巴丹語群,詳見註6)為再確認重點項目。 今查詢【原住民族語言線上詞典】〈雅美語〉(註7)卻唯有「gociozang」,即日文「胡蝶蘭コチョウラン」的借字音譯。換言之,隨此二蘭於1970年代因商業盜採而蹂躏殆盡,近一世紀前與世隔絕、屹立存在的達悟族語「tamik-no-kaju」亦消聲匿跡於歷史洪流中,被外來語(loanword)取而代之!
如同桃紅蝴蝶蘭表徵蘭嶼達悟族獨有的「riteiwanensis」,素有「台灣唯一萬代蘭」的「amiensis」亦成為歷史扉頁的異名過客
託「無菌播種aseptic sowing seeds」科技(註8)日益精進的福,讓台灣生物多樣性復育成果以「桃紅蝴蝶蘭」和「雅美萬代蘭」為例更添佳話;農委會農業試驗所「雅美萬代蘭近緣屬育種」(註9)的成功,2018年新型萬代蘭盆花品種於國內外蘭展奪得佳績,未來龐大經濟價值可見一斑。素有「台灣唯一萬代蘭」的「Vanda amiensis」自首見、採集、命名,到日後被認定和菲律賓Vanda lamellata同種,如同桃紅蝴蝶蘭表徵蘭嶼達悟族獨有的「riteiwanensis」,「amiensis」亦成為歷史扉頁的異名過客! 孰能預料1989年恆春半島四重溪一帶竟發現本島新「台灣萬代蘭」 (๑˃̵ᴗ˂̵)و 曇花一現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二十年後台灣萬代蘭再度現身莫拉克颱風肆虐的小林村,並於2011年順利培養了上百棵幼苗(註10)。雖然台灣萬代蘭的身世之謎尚待生物學認證,桃紅蝴蝶蘭和雅美萬代蘭的復興之路遙遠而漫長;期待諸般振奮人心的努力不懈,終能披荊斬棘,開創台灣「蘭花王國」和(小)蘭嶼「蘭花之島」重返榮耀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