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睭花花,匏仔看做菜瓜
自稱台灣政壇「賣菜郎不是小紅帽」的高雄市長韓國瑜,發言偏好「旁徵博引・引經據典」,世界地理「瑜公移山」、各式俚諺語、神怪名著亂入,既「鹽多必施」、張冠李戴、且有「竹篙罩(鬥/鬬)菜刀tiek-ko tàu tshài-to」(註1)之嫌。全台皆知的案例有「阿爾卑斯山旁不丹人傻傻的」、「歪嘴雞不需要挑米吃(原應為『歪喙雞食好米uai-tshuì-ke tsia̍h hó-bí』;註2)」、「豬八戒賣不了人參果」等等,可謂五花八門、千奇百怪!¯\_(⊙_ʖ⊙)_/¯ 其中最有損「前北農總經理」頭銜的即是3月19日於全聯福利中心《高雄月》促銷優良物產時,誤指旗山絲瓜為瓠(匏/蒲)仔(註3),活脫脫是「目睭花花,菜瓜看做匏仔」的實境秀、穿越劇!
令人玩味的是,一世紀前台灣約定俗成的慣用語竟是「蕃薯與菜瓜的混淆視聽」、「蕃薯與芋頭的顛倒錯認」,跟匏仔毫無相關!
1914年(大正三年)由臺灣總督府學務部主導,平澤平七主編,小川尚義校閱的《臺灣俚諺集覽》記錄了「目睭花花 蕃薯看做菜瓜バク チウ ホエ ホエ ハヌ ツウ コ・ア ソエ サ・イ コエ(臺灣語假名發音)」:「目が暗んで甘藷を絲瓜と見違へる○よく見誤りよく見分が附かぬが如きを嘲りていふ」(即『眼力昏暗,誤以甘藷為絲瓜,用以揶揄看走眼』)的釋義;與「蕃薯看做芋ハヌ ツウ コ・ア ソエ オオ」:「甘薯を里芋と見誤る○物を見誤るにいふ」(即『番薯看成芋頭,用以嘲諷錯看事物』)有異曲同工之妙(見本文照片2、3)。令人玩味的是,一世紀前台灣約定俗成的慣用語竟是「蕃薯與菜瓜的混淆視聽」、「蕃薯與芋頭的顛倒錯認」,跟匏仔毫無相關!
「匏プウ、pû、ㄆㄠˊ」、「瓠ㄏㄨˋ」、「蒲ㄆㄨˊ」漢字多樣性與豐富性緣由
1931-32年臺灣總督府發行,小川尚義主編的《臺日大辭典》裡「匏プウ」為「(植)(葫蘆科)瓢簟へうたん。夕顏ゆふがほ。瓠ふくべ。瓢ひさご。」(見本文照片4)。其中「瓢簟へうたん」即辭典內「匏瓠プウ ヒヤ」:「瓠でつくった柄杓」(見本文照片5),台語音「pû-hia」,匏仔曬乾挖空製成的水瓢(註4);與《臺灣俚諺集覽》裡的「匏𣟵プウ ヒア」(見本文照片6)、昭和17年員林 寶文堂書店印刷發行之《圖解日臺千金譜 卷下》中的「匏靴プウ ヒヤ」(亦作「匏桸」)(見本文照片7)異字同音(或相近音)同義。 〈雲霞的有情天地〉部落格《愛葫說》文中「果實長者稱『瓠ㄏㄨˋ』,圓者稱『匏ㄆㄠˊ』,扁圓形者稱『扁蒲ㄆㄨˊ』,上下粗而中間細者稱『葫蘆ㄏㄨˊ ˙ㄌㄨ』」(註5)的分別、〈王國良的部落格〉《認識漢字「瓠」與「匏」》文中「到谷歌網站做關鍵字檢索,得到的資料量…不管在台灣還是大中華,皆以使用『瓠』字或『匏』字開頭的詞為多」(註6),也許能約略輔助解釋「匏仔pû-á」漢字的多樣性、豐富性緣由!
藉此對比今日慣用的孽譎仔話gia̍t-khiat-á-uē,也許可以讓我們窺見台灣歇後語緩慢且細膩的「與『時』俱進、因『人』而異」演變過程。
《臺灣俚諺集覽》詳列「細傼偷挽瓠 大傼偷牽牛ソエ ハヌ タ・ウ バヌ プウ トア ハヌ タ・ウ カ・ヌ グウ」、「序細偷挽匏 序大偷牽牛シイ ソエ タ・ウ バヌ プウ シイ トア タ・ウ カ・ヌ グウ」、「細偷挽匏 大偷牽牛ソエ タ・ウ バヌ プウ トア タ・ウ カ・ヌ グウ」共三種說法之變化(見本文照片8、9、10),於17年後《臺日大辭典》精簡成唯一版本「細漢偷挽匏 大漢偷牽牛ソエ ハヌ タ・ウ バヌ プウ トア ハヌ タ・ウ カヌ グウ」(見本文照片11),並省略了「目睭花花 蕃薯看做菜瓜」的說法。
藉此對比今日慣用的孽譎仔話gia̍t-khiat-á-uē(註7)「目睭花花,匏仔菜瓜看做菜瓜Ba̍k-tsiu hue-hue, pû-á khuànn-tsò tshài-kue.」、「細漢偷挽匏,大漢偷牽牛Sè-hàn thau bán pû, tuā-hàn thau khan gû.」(註8)與「人若衰,種匏仔生菜瓜Lâng nā sue, tsìng pû-á senn tshài-kue. 」(註9),也許可以讓我們窺見台灣歇後語緩慢且細膩的「與『時』俱進、因『人』而異」演變過程。口耳傳承的淬煉洗禮,讓此間的斯土斯民、幽默詼諧、簡潔押韻 活靈活現地流轉唇間;舊時典籍「時光膠囊」般的孜矻保存,讓人與人間不言可喻的話語默契、生活經歷 熠熠生輝地躍然紙上!事實證明,百多年後的今日熱門新聞,仍有機會印證「目 睭 花 花」這檔事! (≧ꇴ≦*)
註:
- 1.「竹篙罩(鬬)菜刀tiek-ko tàu tshài-to」典出《千金譜》,意指「胡亂拼湊」,詳見 https://taiwanlanguage.wordpress.com/……/%E7%AB%B9……/
- 2.「歪喙雞食好米uai-tshuì-ke tsia̍h hó-bí」比喻「人有不符自己身份或能力的過度欲望」(詳見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
- 3.「 賣菜郎糗了韓國瑜『絲瓜認成蒲仔』」(詳見 https://tw.news.yahoo.com/%E8%B3%A3%E8%8F%9C%E9%83%8E…… )
- 4.「瓢簟pû-hia」(詳見萌典 https://www.moedict.tw/’%E5%8C%8F%E6%A1%B8 )
- 5.「愛葫說【謝謝電小二推薦】」(詳見 http://blog.udn.com/theresajaw/5535647 )
- 6.「認識漢字『瓠』與『匏』」(詳見 http://blog.udn.com/glwang/5554333 )
- 7.「孽譎仔話gia̍t-khiat-á-uē」即「歇後語 或 戲謔嘲諷的話」(詳見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
- 8.「細漢偷挽匏,大漢偷牽牛Sè-hàn thau bán pû, tuā-hàn thau khan gû」比喻「用來說明教育的重要,指若是縱容小孩子的小錯誤,會使其養成惡習,長大後會更為變本加厲」(詳見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
- 9.「人若衰,種匏仔生菜瓜Lâng nā sue, tsìng pû-á senn tshài-kue」比喻「比喻人的運氣不佳,倒楣透頂」(詳見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